上海沪剧院国家一级演员、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获得者徐蓉在很长时间以来会有意识地进行一种“试探”。
“我会突然问身边的人:‘侬做啥不讲上海话啦?’”她发现,被问的人最普遍的反应是“很奇怪地看着我,然后反问‘大家不是都在说普通话吗,为什么突然要我讲上海话?’”
徐蓉觉得,“这个问题其实挺严重的。”
最近《繁花》热播,她的电话也经常被打爆,询问她怎么评价剧中演员讲的上海话,或是单纯跟她吐槽演员们的上海话“不标准,不灵光”。徐蓉就对他们说,“你们现在还能看到讲上海话的电视剧已经是非常非常好了。”
她在接受新闻晨报·周到采访时表示,“这部电视剧对整个上海话氛围的改变和改善,将起到决定性作用。”
提倡说上海话
没有排斥普通话的意思
“《繁花》之前是《爱情神话》,但《爱情神话》之前讲上海话的影视作品你们还讲得出吗?是不是感觉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类作品了?”
徐蓉感叹,“因为有一段辰光上海人都不大开口讲上海话,讲了人家就会说我们排外。”
上海人经常会面对这样的质疑:“不想让我们听懂吗?”“讲什么东西我们是不能听的?”在这座城市里太多的人都讲普通话,所以偶尔说上海话反而被觉得鬼鬼祟祟,引起怀疑和猜忌。
徐蓉向我们回忆,之前上海某部门领导想搞一个针对上海市所有幼儿园老师的沪语培训,但是却不敢公开说是上海话培训。左思右想想了好久,“后来起了一个什么名字呢?叫‘方言文化学习’。”显然,这个领导是害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觉得这样做是不是有排斥普通话之嫌?
“《繁花》拍出了上海的味道”
上海人和上海话,在很多年里就是这样小心翼翼。
但在徐蓉看来,提倡说上海话,从来没有要排斥普通话的意思,而完全是可以两条线并行的。
“上海话是很有兼容性的,上海话里面包含着苏州话、苏北话、山东话等等方言,甚至还有很多英文。”徐蓉举例,
就像‘大饼’这个词,上海从前是呒没大饼的,上海人只吃葱油饼。后来山东的南下干部到了上海以后,想念家乡的大饼,所以就有了大饼。那么阿拉上海人的态度就是:大饼就大饼,有啥关系,阿拉也开始讲大饼。阿拉从来没觉得既然有了葱油饼就不好有大饼,从来没这个观念。”
这个简单的例子,恰恰显示出这个城市的包容性。徐蓉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当时很多唱沪剧的老先生其实是苏州人,他们的口音里因此带着苏州腔。“但当时的观众从来没有因此吐槽他们唱的沪剧不正宗,上海人的包容性一直是很强的。而且我也相信,每个城市的包容性都是很强的。”
现在的上海话很同质化
个性化的东西越来越少
和很多上海人一样,徐蓉最近一直在追《繁花》,她觉得难能可贵的是,电视剧把当年的上海味道拍出来了,“大家都喜欢看里面这个人和那个人吵架,但最吸引我的还是它还原了时代,包括当时的服装、当时的语言、当时人做事情的习惯。”
在徐蓉看来,上世纪90年代的上海话和现在的上海话是不一样的。
每座城市的语言都是不停地进化,不停地兼容,不停地演变的,而语言的演变,正反映了城市的演变。现在的上海话里面个性化东西越来越少,但我们看《繁花》就知道,90年代的上海话其实是蛮丰富的。胡歌讲的是卢湾区的上海话,范志毅讲的是大杨浦的上海话,马伊琍讲的又是她那个圈子人的上海话。而越到后来,你会发现上海话越来越同质化。”
这也就是以当代人的耳朵去听《繁花》里的上海话,往往觉得不正宗的原因。“老早的上海话真的是这样的,因为这里么可能住苏北人,那里住的是宁波人,另一边住的是上海南汇人,然后他们讲出来的上海话全不一样,往往都带点口音的。”
“范志毅演出了精髓”
然而,在时代的变迁和城市的更新进程中,方言的痕迹一点点被抹去了,剩下的就是同质化的上海话。
徐蓉说,自己相比之下还是更欢喜胡歌说的上海话。“你不能说他完全是(老早上海人讲的)‘上只角’的上海话,因为阿宝等于要在社会上闯的。所以侬看伊有时候就有点像‘下只角’的人,打也来骂也来,就是样样全要来。伊呒没办法,伊也是为了生存。所以伊的上海话讲得比较中规中矩,总体上也代表了上海男人的那种风格和气度。”
马伊琍是公认的剧中女演员上海话最标准的一个,但徐蓉认为,因为她演的玲子是在市面上闯荡的饭店老板娘,所以她的上海话里有那部分人的特色。
“最喜欢胡歌的上海话”
“《繁花》里面的女性角色其实寻不着可以很好地代表上海女人的,但胡歌相对来讲就比较像上海男人。”徐蓉推荐我们可以去看看曹可凡当年对卢燕的采访,“卢燕老师的上海话就能代表我们印象里真正的上海阿姨,她们哪怕衣服打着补丁手里挎个篮子,说话的时候也是很嗲的。就像老早阿拉沪剧院的凌爱珍老师、王雅琴老师(出生浙江,在上海长大),就是典型的上海女人。她们气质老好、老优雅的,不仅说话轻声轻气,走步路也是轻悄悄不发声的。”
包容到最后
反而把自己淹没了
上海这座城市真的是很包容,徐蓉有时候觉得,上海和上海人包容到最后,反而把自己淹没了。
“我觉得随着《繁花》的播映,上海话也会在人们的视野当中打开,人家的耳朵也会被打开。中央台曾经拍过一部叫《魔都》的纪录片,是以我为主人公的。片子里面问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我讲我最大的愿望是当自己走在上海的每一条马路上,每一栋房子前,我都能听到上海话。”
电视剧《繁花》剧照
她相信《繁花》播出之后,上海人就不会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讲上海话,“上海人会勇敢地讲出伊想讲的话。”
同时,新上海人也会比较乐于去尝试讲上海话,而不再像从前那样怕出洋相,被笑话。“我觉得这部电视剧对整个上海话氛围的改变和改善,是起到决定性作用的。”
在这种氛围下,沪剧院也想趁热打铁做一些事。“我们早就想在自媒体平台上做一些沪语的小片段,通过和很多共建单位的联动形成一个氛围。因为光我们一家做肯定不行,还是要形成一个大环境,形成一种习以为常的惯例。”
《繁花》出来以后,观众对上海话的评价很好,接受度非常高。那么接受完以后,大家就会自然而然开始尝试,这样上海话的氛围就会越来越好。”
新闻晨报·周到APP 记者 沈坤彧 丁梦婕
来源:新闻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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