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长篇小说《空城纪》新书分享会暨西域故城照片展在北京举办。《空城纪》作者、作家邱华栋与作家、故宫博物院研究馆员祝勇一起畅谈本书,往西域、往历史深处去,探寻龟兹、尼雅、于阗、敦煌等六座西域古城的前尘往事,感受那段被重新唤醒的汉唐风华。
邱华栋生于新疆,长于新疆,他称《空城纪》是他为自己的出生地献上的一个宏大故事。这部作品从酝酿到诞生经历了漫长的过程。“多年来,我收集了许多关于西域历史地理、文化宗教、民族生活方面的书籍,得闲了就翻一翻。久而久之,这样的阅读在心里积淀下来,那些千百年时空里的人和事就连缀成了可以穿梭往返的世界,对我发出遥远的召唤。”这些年,他断断续续造访了很多地方,高昌古城、交河故城、库车克孜尔千佛洞、尼雅精绝国遗址、于阗约特干古城、米兰遗址、楼兰废墟……“那些人去楼空的荒芜景象,引发了我不绝如缕的文学想象”邱华栋谈道。
书影
作家邱华栋的写作生涯已有40年之久,但他坦言西域题材一直是自己的一个梦想。他对新疆这片历史文明久远的土地有着深厚的情感。然而,要将西域的复杂历史和文化融入小说创作,并非易事。
“有时候作家写一部作品要等待一个契机。作品诞生的契机有时候需要灵感,有时候需要你对经验的结构能力。”这个契机终于在2016年左右出现,他回忆道:“我在北京看了一个少数民族乐器展,回家以后把我搜集的西域音乐——从河西走廊一直到伊朗的这些音乐播放着听,突然之间想到,假如一件乐器流传了2000年,应该有什么样的故事附着其上?”邱华栋也收到了新疆朋友寄来的石榴,剥开石榴看到里面有六个部分,“这时候就觉得我可以把西域六个古城作为石榴的六个部分来结构我的叙事”。
祝勇认为西域历史复杂,题材难以把握,如何谋篇布局非常考验写作者的水平,《空城纪》让他读出了“一千零一夜”故事的感觉。他以小说中一个人分成两个角色的王延德和王德延、梦中带梦的捕梦人、穿越千年的花斑马为例分享他的阅读感受:“这匹马它不断在艺术作品当中出入,它进到一个岩画,又能跳出来,最后结局是进了李公麟的一幅画,就再也出不来了。因为李公麟画马的功力太强了,把它精气神吸住了。但之前,这匹马可以不断在不同的艺术作品,不同的文物当中出出进进。”
《空城纪》是一部历史小说,里面也贯穿着诸多地理、乐器、壁画、石窟等专业性极强的知识信息。
邱华栋举例说明了他在创作中如何运用想象填补历史的缝隙,让《空城纪》成为一部灵动有趣的书。例如,史书中关于班超妻子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但他赋予了她一个美丽的名字“西仁月”,并构建了一个关于她与班超相爱的故事。
这一段想象有其现实渊源——有一年的中学暑假时,邱华栋跟着父亲南北疆修公路,偶然到了疏勒也就是现在的喀什地区,他见到了一些古老的杏树,“其中有一棵杏树长着腿一般粗的横枝,离地就一米多一点,长出去,古老的杏树开满了杏花,美极了。上面站着两个维吾尔族小姑娘在蹦,十来岁,穿着花裙子,杏花飘飘。”这个场景深深烙印在邱华栋脑海中,最终成为班超与西仁月相遇的场景。
活动现场合影
他解释道:“我给班超的妻子起了一个名字叫西仁月,西仁在维语里是一种花,我给班超的妻子起这个名字,就是为了给这样一个无名女性一个名字,也向历史中的女性们致敬。”在邱华栋的写作过程中,经常会有个人经验与记忆的映照,“我把它穿越时间赋予古代的人,这样我们在看小说时发现它就是当代小说,所谓历史小说也都是当代小说。”
祝勇也对如何处理历史史实与想象之间的关系也有自己的感触,他以自己即将出版的《国宝》为例阐释,作品中令他格外感动的几处细节亦来自自己与身边人的生活体验。他也谈其对于《空城纪》中的作品的阅读感受:“比如《二十四史》,首先以男权主义视角来写,张骞通西域的路上,他的匈奴妻子为了掩护逃跑的他被乱箭射死,我们看史料,他的夫人根本找不到,连名字都没留下,我们记住的就是张骞和他的丰功伟绩。但没有他的夫人,就没有他的丰功伟绩。所以在史书写的时候,女性角色的严重缺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作者邱华栋讲解照片
但在他看来,这些历史空白对小说家来说也是一个优势,正好可以发挥。“所以华栋在书里面写了很多生生死死的故事,都很感人,这些故事也可能是把一些当代的,甚至华栋自己看到或经历的一些生命体验放进来了”。
在《空城纪》后记中,邱华栋写道:“即使我在写这部小说的时候远在北京的书房,可我还是时时都在想象中回到汉唐盛世西域大地上那些奋斗和掘进的人物身上,处于身临现场的激动人心的状态中。”汉唐盛代元音,也是这部作品的重要主题。“比如出使西域的张骞,被匈奴人扣了十几年后,继续往西走,这就是汉人的精神。他还要去完成汉武帝交给他的使命。”书里边这样的事很多,“比如傅介子刺杀楼兰王,解忧公主身边的一个女助理冯僚,她个人的外交能力太厉害了。”邱华栋分享道。
祝勇对此也深有感触。他回忆起自己在新疆到塔什库尔干的经历,去了三次才去成。“那是非常难去的一个地方,开车一天,要走多长时间?但是唐僧取经就是从这出去的,因为过了塔什库尔干才是帕米尔高原,才能继续往前,所以当年玄奘就是这条路出去的,丝绸之路无数的商旅都走这条路。为什么汉武帝一定要把自己的文化和权力范围拓展到那个地方?他不拓展也可以,以黄河流域为中心完全可以。真的是到了那里才知道汉唐的气魄。”
在祝勇看来,我们更多是从中原文化这个角度去理解汉唐,比如说长安三万里、李白、杜甫,这个确实也很重要,“比如说我前几年,拍天山脚下那纪录片,我就体会到什么叫丝绸之路,因为丝绸之路在我们书籍里它就是这四个字,轻飘飘的,但是你到西域那个现场,你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丝绸之路,它不是一条路,它是一片路。”祝勇认为这个层面上,《空城纪》是我们反观自身文明一个重要的支点。
小型展览
本次活动期间,出版社联合书店,契合活动主题,搜集整理了一些书中出现的经典古城照片,比如尼雅精绝古城、交河故城、敦煌莫高窟等等,现场搭建了一个小型“西域故城照片展”,让读者在图片与语言的多重感官中欣赏西域辽阔与壮美。
在新疆出生、长大的邱华栋,面对这些图片,滔滔不绝侃侃而谈,从唐代的北庭都护府旧址,到中国开掘最早的洞窟克孜尔千佛洞,从夕阳下闪烁金光的交河故城,到辽阔的一望无垠的楼兰废墟,提及这些照片及背后的故事,他如数家珍,而正是这一个个鲜活有生命力的故事,才复活了充满市声人烟的一座座的西域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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